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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塵其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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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塵其三

婂嫣的笑意瞬間消失,她深深打量起寧可和小扇。

小扇心跳登時飛快。丹礫看看婂嫣,又看看他們,若有所思。

周圍喝酒聊天的狐妖們,說話語速頓時慢了許多,顯然在分心聽這裏的對話。

婂嫣漫不經心地笑:“在湖邊刻過那麽多樹,誰記得你說的是哪個郎君。”

話音一落,身邊許多狐妖也紛紛附和大笑。

笑聲回蕩,像刺耳的針,紮得小扇腦子一嗡。

“有意思!”旁邊的俊美男狐頓覺新奇,“主上,我也想刻字!”

婂嫣爽朗應承:“刻!你想刻什麽?”

“我也要刻永勿相忘!”

婂嫣笑了笑:“太俗,換一個。”

“那就……永結同心!”男狐見湖邊守衛手持長矛,趕緊上前討來,“主上,就用這個,現在就刻吧!”

他們接著說了什麽,小扇再沒聽清。心臟猛然抽緊,腦子嗡嗡直響,她緊緊捏拳,拼盡全力才沒露出異樣。

沒來明鑒湖前,她把這問題當作遙不可及的念想,撐過漫漫長夜。當真來到了明鑒湖,她卻怕聽到答案。

果然。

現實澆滅了她的隱隱期待,並未給出另一種答案。

寧可一把拉起小扇,匆匆對丹礫說了句:“告辭。”

“餵……”丹礫欲言又止。

附近狐族都圍攏過來看熱鬧。唯獨他倆相背而行。

被圍在中央的婂嫣看著樹幹上剛刻的字。須臾,她嗤笑一聲,把長矛隨手插進泥裏:“沒意思。”她冷臉說道:“我喝多了,回去睡會,你們接著玩。”

“主上……”興奮的男狐仿佛被潑了盆冷水,又不敢多言。

隨著婂嫣踉蹌轉身,狐妖們紛紛讓開一條路。他們交換著不解的眼神,不明白主上突然怎麽了。

婂嫣走到丹礫身旁。她頓了頓,問道:“他倆什麽來頭?”

“小姑娘叫小扇,應是樹妖。小郎君叫寧可,看他身手,像白虎後嗣妖族,原身應是虎豹之類。”丹礫如實答道。

婂嫣凝神回想了片刻:“當年……考驗我九尾試煉的長老是姨母,除了你家,應該再沒誰知道試煉內容吧……”

丹礫連忙拱手:“屬下保證,我等從未朝外透露半分。”

“樹妖……小扇子……”婂嫣喃喃著,忽然眼睫一顫,“莫非是他養的銀杏樹靈?他什麽意思……”

“主上可需要我去調查?”

婂嫣自嘲一笑:“我何必自取其辱……丹礫,我勉強你做厭惡之事,你也恨極了我吧?”

丹礫忙又躬身:“屬下不敢。”

“放屁!”婂嫣微張醉眼,傲然說道,“我忽然改了主意。”

丹礫疑惑看向她。

“你我婚約……”婂嫣閉上雙眸,豎起纖纖玉指,“就此作廢。至於長老之職,等我找到合適備選後,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!愛做甚便做甚!”

丹礫訝然不已。婂嫣再不管他,搖搖晃晃地走遠。丹礫再回頭,小扇和寧可已不見蹤影。

寧可拉著小扇疾步走在湖畔花園裏。見她一直悶聲不語,他放緩腳步:“抱歉,我擅自問了出來。”

他的手很熱,給渾身發涼的她,傳來唯一的溫度。

小扇揉了揉鼻子:“我就知道她不會記得。問了也好,免得我一直念想,自作多情。”心底悶堵越來越甚,她擡腳將一塊石頭狠狠踢進湖裏,握拳大喊一聲。

悶堵並未減輕。

小扇回身指著遠處狐宮草地,大聲道:“等我以後光宗耀祖,你們都得記住我!”說罷她又覺得可笑,她哪來的宗哪來的祖。

於是她憤憤又說:“天生地長又怎樣,我自己照樣過!”她想輕松笑出來,顯得沒那麽難受。但她努力彎起嘴角,卻發覺沒有笑的力氣。

寧可靜靜看她發洩完,又牽起她的手:“走吧,回妖城。”

小扇一楞,忽然意識到,現在她已不是一個人。

“你陪我嗎?”她心中隱隱升起期待。

“嗯。”他一如既往應得簡略。

小扇眨了眨眼:“明天也陪我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後天呢?大後天呢?”

寧可無奈睨她:“一直陪你。”

小扇偏要問:“那你以後會不會忘記我?”

寧可頓了頓,認真答:“不會。”

悶堵倏爾消散了大半,心情好了許多許多,她又問:“不刻字也不會忘的哦?”

他更加無奈:“樹上刻字缺德,不刻字也不會忘記你。走吧,話這麽多。”

哈哈哈哈,心中忽然爆開無比快意,將悶堵徹底驅散。“寧可你真好!”小扇一躍跳起抱住寧可的脖頸,埋頭又蹭。還好他手臂有力,能輕松接住她。

背後忽然傳來腳步聲。

“等等!”

他們回頭,見丹礫疾步趕來。

“長老還有何事?”寧可問道。小扇趕緊從他身上跳下來站好。

“你們現在就走?”丹礫來到他們面前,左右一看,“何不在這住幾天,一起過節。”

小扇恍然回神,恭敬一禮:“多謝長老。我們還有事,便不叨擾了。”

她擡頭,見晚霞已被夜色吞沒。以寧可在子夜的異狀,定會被狐族察覺,保不準惹出麻煩。他們必須盡快離開。

丹礫看向小扇:“你的疑惑問完了?”

“嗯,我已知曉答案。”

“據我了解,主上從沒在明鑒湖邊的樹上刻過字。”

“反正今天刻了。”小扇攤手。

丹礫深深打量著她:“你為何想知道那些?”

小扇垂下眼睫。片刻後,她展顏甜笑:“不重要了。丹礫長老,告辭。”她再次致禮,轉身離開。

寧可想了想,從儲物袋裏拿出幽夜司南遞去。

丹礫瞳仁微顫:“幽夜司南?”

“省得再跑一趟見面,不如在此履約。”寧可平靜說道。

四周無人,丹礫接過幽夜司南,銳利地盯著寧可:“這是何意?”

“狐族幻形天衣無縫,我本看不出來。但長老身沾一絲藥香,與那攤主一樣。許是長年煉藥,已難祛除幹凈。今日小扇告訴我,長老和攤主所用符篆都來自東霧谷,我便更加確定。把東霧谷符篆用得如此熟稔的妖,不算多。”寧可說得淡然。

丹礫的眼神漸起殺意。

“不必擔心,我沒興趣妨礙別人。祝長老得償所願。”寧可微微頷首,徑直離開。

丹礫卷起手掌,幽夜司南轉瞬消失。他看了看那兩人離開的背影,翩然轉身。

他們再次回到冰原幻境。

之前留下的小樹被狂風吹趴在地,又被大雪埋起來,勉強露出丁點綠色。但用來認路夠用了。冰原幻境裏沒有白天黑夜之分,天空總是陰沈沈的。等他們走出幻境時,森林裏已是深夜。

“今夜趕不回妖城,找個偏僻山林過夜算了。”小扇打了個哈欠,“累死了。”

來回穿越冰原,去翎族抓賊,一天的奔波徹底耗光了她的靈力。就算灌了靈藥,也實在懶得調息。她現在就想找棵樹好好睡一覺。

“好。”寧可順應著她。

他們剛走幾步,突然迎面刮來一陣大風。

寧可驟然警覺,飛快將小扇的頭往下一摁。身後樹幹瞬間被風刃割斷,裂成數段!若不是他反應快,被割下的就是他倆的頭顱!

“怎麽回事!”小扇驚呼。

風刃接二連三襲來。

寧可來不及說話,攬起她便朝相反方向急退。

很快,他們又回到冰原幻境裏。

風刃未再追來。

“是翎族!”小扇扶額來回踱步,“以前我就聽過,翎主那老頭睚眥必報,我們讓他當眾丟了臉,出身又不是狐族,定會被他記恨報覆!”

“外面埋伏的翎妖就在等著殺我們,給翎主洩憤。”寧可道。

“看來他們暫時不敢進狐族幻境,過了子夜再說。”小扇停下腳步,看向寧可。

他點點頭,邁步朝冰原深處走去。

這冰原每過一段時間,就會冒出新的守護獸。他們又得一個個躲過去,去找之前進過的冰洞。至少那裏面沒有風雪,可以過夜。

又一只雪狐站在前面,朝他們惡狠狠齜牙。

小扇無奈嘆氣。

雪狐拔腿沖來,寧可卻忽然單膝跪地。只見一道凸起游走在他脖頸,又順著手臂到他手背。很快,他全身筋脈肌骨不斷凸起凹陷。一股兇煞之氣從他體內爆開。

子夜到了。

小扇趕緊拉起寧可。

眼看雪狐馬上沖到近前,它忽然面露恐懼,急剎停下,耷拉著耳朵,夾著尾巴緩步後退。待退到遠處,它竟掉頭跑了!

小扇一頭霧水,但顧不得細想,她得趕緊帶寧可離開。

但他實在太沈,扶著他都沒法禦風。

寧可渾身緊繃,忍受著折骨劇痛,咬牙從齒縫中說道:“你把我……留這……”

“總不能讓你……被雪埋了吧……”小扇喘著氣,她袖中伸出許多綠葉枝條,將他一圈圈捆住。枝條不斷延伸,編成一個粗糙的支架,足夠他躺下。

寧可再沒說話。

小扇頂著風雪,一步步踩著積雪,拖著支架前行。她走走停停,提著一口氣堅持。好在今天來回走了幾趟,起碼認路了。

許久,她終於看到了冰洞入口。一鼓作氣把他拖進洞裏,她頓時癱坐在地,連喘粗氣,腿竟軟得再站不起來。

寧可在旁一直很安靜。他身材高大修長,此刻卻蜷縮成團,閉眸緊緊咬牙,雙手死死抓著支架樹枝,對抗著蔓延全身的劇痛。

他體內爆出的兇煞之氣狠戾霸道,似有萬鈞之力,時時壓制著小扇的靈識,教她胸悶氣短,難受至極。她卻不忍心丟下寧可,自己離開。

此刻他的情狀令她更加揪心,她卻手足無措,不知該怎樣才能讓他好受些:“你是不是中過什麽毒?總得弄清原因,徹底治好才是!”

想到他不知扛過多少個子夜,還得防備夜裏妖獸的襲擊,小扇不免更加擔憂:“總不能這樣一輩子,萬一哪天沒防住……”後話太不吉利,她連忙咬住嘴唇,“不會的,你這般厲害,誰都傷不了你。”

小扇此刻已精疲力盡,但仍打起最後一點精神,挪到冰洞入口坐下。萬一有守護獸闖進來,她還能擋一陣。

好在洞外只是一片蒼茫冰原,除了風雪肆掠,什麽都沒有。

枯燥風聲中,她靠著冰洞蜷成一團,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一覺無夢。

小扇忽然驚醒,體內的靈力充盈了些,外面的冰原還是老樣子,她松了口氣。待她起身走進冰洞裏,不禁楞住。

洞裏只剩光禿禿的樹枝支架,不見寧可的蹤影。

“寧可?”她在洞裏四顧尋找,沒有人。

地上留下一些腳印,看方向,他應該出去了。

“寧可?寧可?”小扇跑出冰洞外,他的腳印延伸進冰原,被大雪蓋住。

他該不會獨自去應付翎妖了吧!

小扇趕緊憑借記憶中的路線往外飛掠。風雪凍得她不住發抖,她絲毫不敢放慢速度!許久,她再次闖出幻境,進入森林,頓時嚇了一大跳!

作者:不要在樹上刻字哦。

寧可:缺德。

小扇:沒錯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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